◎肖胜林
我所就读的小学校,在村西。一排十几间青砖房,校长室、办公室在中间,两边是教室。学校的西边有一方池塘,常年有水。夏初,下了课,我们会跑出学校,到池塘边掬水喝。池塘西侧生蒲苇,蒲苇深处,有不知名的鸟儿吱吱喳喳叫,叫得人心里痒。有时喝了水,我会小跑到池塘西侧找寻鸟儿的身影,却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。
我羡慕鸟儿能唱动人的歌,也羡慕那些歌唱得好听的同学。他们歌唱得好,会在“六一”节这天表演节目。他们穿着家长给买的新衣服,还被那个扎长辫子的女教师化上妆,倍儿精神地站在院子中央。美妙的歌声飘荡在校园里,一曲唱罢,就会有那么多人鼓掌。
表演节目的同学家长,“六一”这天,会提了板凳走进校园。他们来主要是看自家孩子表演节目,这会成为他们以后很长一段日子里的谈资。
我没有一副好嗓子,唱歌不在调上,我的语文老师兼音乐老师说我唱歌像读书。她教我们唱歌的时候,我极力想把歌唱好,声音便不自觉大了,她看我一眼,又说唱歌不是吼啊。“六一”这天,我便没资格去唱歌。我坐着,看他们表演,听他们唱;看他们表演完,下场。
我会在人群里搜寻我的父亲母亲,但我知道他们是不会来看演出的。这个时候,我的父亲母亲会起早贪黑地忙农活。
1986年的“六一”,是我作为学生过的最后一个“六一”节。那年杨老师教我们数学,也教我们音乐。杨老师毕业于师范学校,我有幸成为他的第一届学生。那时,他穿白衬衫,还喜欢把衬衫扎进腰里,人看上去潇洒帅气。那一年,杨老师让我在“六一”节这天,站在了校园的中央,表演了一次节目。
准备节目的时候,杨老师说我吐字清晰,声音洪亮,“可以表演个相声”。杨老师给我指定了搭档,确定了相声《说方言》。第二天,我们从杨老师手里接过几张信笺,上面是他工工整整誊写的《说方言》的词句。杨老师让我们利用周末,先把词句背熟,然后再和我们一起排练。
这让我很激动,也让我的父亲母亲高兴起来。晚上吃饭的时候,母亲说,要表演节目,得赶紧扯点布给娃做件新衣服。我还记得“六一”节那天,我穿上新衣服,母亲在一旁不离眼地端详我,笑着对父亲说:“你看,阔了小儿郎了。”阔,就是帅气的意思。
现在想起来,那段日子是多么美好啊!下了课或放了学,我们去办公室,听杨老师一句一句给我们绘声绘色地讲相声,怎样站台,需要加什么动作,乃至眼神该怎样,他都一一示范指导。后来,我们站在办公室里,可以把整个相声从头至尾表演完,他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笑着夸我们说得好。“你们有表演天分。”杨老师冲我们伸大拇指。
那年的“六一”,天格外蓝,校园里的月季花开得也格外鲜艳。我们表演的时候,我看到杨老师站在人群里,和大家一起笑,一起为我们鼓掌。在人群里,我也看到了我的母亲。
那一年的“六一”,让我真正体会到了过节的 快乐。及至我做了老师,“六一”前,我都会让我的学生全员参与节目排练,唱歌、跳舞、乐器、绘画,我告诉孩子们:总有一项是你拿得出手的。因为“六一”是孩子们的,快乐更应该是孩子们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