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间粉条香

(2024年04月12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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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肖胜林

  小时候,入了冬,常有一老者赶了毛驴车进村,叫卖粉条。老者背驼,穿黑布棉袄,腰间系着粗布围裙。印象里,老者慈善,爱与村人打趣说笑。我有时随母亲来买粉条,老者必先从车上成捆的粉条里抽三两根给我,说,慢慢嚼,先解着馋。
  我真的就嚼干粉条。干粉条硌牙,可慢慢地就在嘴里软了、散碎了,清香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。一根弯曲的粉条,我要嚼大半个下午,津津有味而忘记牙疼。
  母亲在摸过粉条干湿,又讨价还价后,才买一小捆粉条,再称点散碎粉条。
  成捆的粉条挂在西间土墙上,只有家中来了客人,母亲才会取下,做一道粉条大烩菜。雪后初霁,大舅来了。父亲和大舅坐在暖炕上,守着四方小桌,喝着茉莉碎末。母亲去割二斤豆腐,再切半颗如玉的白菜,加了粉条下锅。灶下,柴火呼呼,不多时,锅内便热气腾腾。豆腐白菜粉条混合的香气,让人垂涎欲滴。
  窗外白雪皑皑,屋内香气四溢。粉条大烩菜端上桌,父亲和大舅喝几盅地瓜老烧酒。母亲再舀一碗菜,放在锅台上。我总是急不可耐,搬了板凳坐灶台前,嘘嘘地吃豆腐,滋溜滋溜地嘬粉条。
  母亲坐在炕沿上,听父亲和大舅闲话,又微笑着提醒我慢点吃,别烫着。现在想来,待客有菜、有酒,孩子亦可大快朵颐,那时的母亲内心一定满足而幸福。
  临近春节,母亲总会包两锅包子,那些碎粉条便派上了用场。碎粉条用热水浸泡,泡软了,漏勺捞出放案板上,剁成细糜调入剁碎的萝卜里,加了油盐,调好包子馅。母亲和面、擀皮、包馅、上锅,手不停歇地忙碌。包子上了锅,烧火的是父亲,母亲要去忙碌另一锅。
  父亲烧着火,和母亲说着话。说着马上过去的一年,说着来年的打算。说着话,父亲母亲脸上都挂了笑。
  我蹲在灶前,再不出屋子半步。包子出锅,我总是不待母亲把包子全部拾到箅子上,便抓一个在手,象征性地吹几口气,然后咬一口,烫得嘘嘘地缩了脖子。萝卜馅的包子,因为粉条变得爽滑可口。
  灶火通红,热气升腾,不大的房子,和乐的家人——后来我常想起这场景,心里便觉温馨而美好。
  日子悠悠,一天天好起来。饭桌上菜肴日渐丰盛,但粉条却一直是人们的最爱。豆腐炖粉条,萝卜粉条馅的包子也是要吃的,只是加了猪肉,多了些许浓香。
  去年腊月,本家二弟新婚不久,一众兄弟聚在二弟家喝酒。弟媳下厨,做了几道菜:山药炖鸡加了粉皮,萝卜辣椒放了粗粉条,凉拌白菜心配以粉丝,粉丝细如发丝且晶莹剔透。无论粉皮、粉条、粉丝皆爽滑筋道、味美可口。大家都称赞好吃,也说起关于粉条的那些往事,感叹如今生活的丰盈。
  粗粗细细的粉条啊,一直陪着人们走过质朴的岁月,见证着人们生活的变化。正是席间有粉条,日子有滋味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