炉火温雪
化开尘封的年

(2024年03月01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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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凝雪

  一场纷飞大雪将我留在了母亲家,沏一壶透亮的红茶,母女围炉而坐,红红的炉火映照在我们脸上,浇注进内心,两盏香茗散发出来的浓郁足够充盈满屋。
  室外,冷冷的风追逐着漫天大雪。
  雪在院子里肆无忌惮地狂舞,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她们的。母亲轻抿一口茶,隔窗对贴在玻璃上的雪花,喃喃地说:“大雪来啦,年就不远了!”
  在我的记忆里,她对于之前的年是苦恼的,只是近几年慢慢转变了观念,如今,又像孩子们一样对年充满了欣喜,于是,我也就迎合她的笑容满面。室内炉火温着雪的凛冽,慢慢淡化开那些年的浓墨。
  在我们小的时候,每逢年关,是母亲最繁忙的时节,首要任务就是到乡下集市上扯几块好看的布,为我们姊妹三个提前缝制新棉衣。因为白天抽不出多余的时间,所以总是在夜里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赶制。我曾经目睹过母亲在昏暗的灯下做工,真的是将母爱一针一线缝进了棉衣。新棉衣做好之后,折叠整齐收藏进木箱子里,不到除夕那天是不允许我们穿的,于是我们姊妹隔三差五打开放置新衣服的木箱子,看一看各自的新衣,再轻轻地摸一下,那种满足感至今都无可替代。
  母亲说过年就要给孩子们吃好,于是将家里平时节省下来的一口袋小麦搬出来,父亲因为工作原因不在家,她便跟邻居婶婶合伙去城里的磨坊换面粉。三十多里的路程,两个瘦小的女人推着独轮车,一早就赶路,直到傍晚才回家,为了换来的这一口袋白面粉,母亲竟然一天没吃饭,看到连累带饿的她,我们谁都不敢说话,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。
  腊月二十三那天,母亲给我们几个分工打扫卫生,那时的我们根本不懂打扫要领,所以总是越扫越乱,经常在这一天吵得不可开交。这件事直到现在我们都记忆犹新。
  “想想以前最怕过年,因为没钱,买啥都是买最便宜的,现在好了,平时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……”母亲陶醉在炉火的映照中,看得出她脸上呈现出幸福的模样。
  母亲起身看一眼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,又回到火炉旁,夹起一块圆滑的煤炭投进炉中,炉火瞬间提高了房间的温度。这温暖如春的时光让我也沉醉其中,我感觉自己的脸泛起浅浅的红晕,犹如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梅花。她轻抿一口冒着热气的茶,笑容依旧满面,这样潇洒的雪难道是为她曾经的烦心而飘落?又似乎被这炉火的温度催促着拼命狂奔,企图用一场盛大的舞会抚平过去的清贫吧!可我知道以前再怎么穷困潦倒,都没有压垮母亲那不知疲倦的坚强。
  雪,从天而降的碎玉,片片落在庭院里,落在那一炉焰火的光照里,我把那些旧时光高高扬起,散落在雪花抑扬顿挫的舞步里,而那些细微的陪衬的雪却落在母亲微笑的眼里,陈旧的年被一阵冷风吹过墙外,卷得无影无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