犹记当年
挑水吃

(2023年08月25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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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崔炳信

 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,挑水吃还是每天必见的风景。依稀记得村东、西各有一眼水井,站在石头铺成的井台上看直径不足一米的井口,黑洞洞的,深不可测。清贫的日子,正是默默无闻的两眼井,为全村一千多人担负起供水大任。
  早早地,“吱吱呀呀”的歌唱唤醒了乡间的黎明,人们挑着空水桶向井边聚来。摊开井绳,拴好水桶,井绳在手中滑动,听到水桶跟井水的一声“响吻”后,轻巧地一抖井绳,水满了,再倒着手把水提上来(我们叫“拔水”)。拔水才是力气活,井深七八米,但见挑水人动作轻盈连贯,分分钟之间,两桶清澈的井水已在井台上泛水花了。用扁担挑起水桶,手臂甩起来,水桶颤起来,脚步稳健如飞,桶里的水却波澜不起。身体棒的人可以一路不歇肩,上台阶,进家门,一直挑到堂屋里。等再次回到井台,嘿,井边的水桶竟蜿蜒排起了长队,大伙聚成一堆儿,正不慌不忙地聊着家长里短呢。
  小小的井台上,发生着许多互帮互助的故事。因为水桶都是挂在井绳一端的钩子上,有时水桶会脱钩掉进井底。这时,所有人都会停下来,转眼工夫就有人拿来了捞桶钩子,有经验的会自动上前,几下就能把藏在水底的桶拽上来。每逢雪花飞舞的寒冬,北风刺骨,井台上溢出的水结了厚厚的冰,这时候会有棒小伙子抢上前包揽拔水活儿。都说各人自扫门前雪,可是谁家有行动不便的老人,水缸总是被街坊邻居抢先挑满。
  我是十岁那年开始挑水的。先是看大哥哥挑起水来虎虎生风,很是羡慕,母亲便找了小一号的水桶,爷爷帮我打好水,教我如何使用扁担。我在心里嘀咕,多简单的事儿啊,可一迈步,才知道挑水也是技术活儿。两只水桶四下摇摆,我的步履一下子踉踉跄跄,水也洒了不少,拐弯处走得急,前面的桶撞到了墙上水洒了大半,前后失去平衡,后面的桶也耍起赖来,一下蹲在地上,溅了我满身的水,好不狼狈。爷爷说我太小,不要再挑水了;母亲给我换上干衣服,拍拍我的肩,说慢慢来;我也渐渐懂了,做任何事情,用心才能成功。
  正因为每一桶水都要付出艰辛的劳动,所以那时大家都有节水意识。洗菜的水可以喂家畜和浇花,洗脸水洗衣水用来冲厕所,每到雨季,摆下盆盆罐罐接来的雨水都能派上大用场。那时的井水偶有少许泥沙,但沉淀之后,清澈甘甜,炎热的夏天,孩子们放学走进家门,第一件事就是走近大水缸,掀开缸盖,舀一瓢井水“咕嘟咕嘟”喝下去,再吧嗒吧嗒小嘴,大自然的馈赠,比如今的琼浆玉液还强过百倍!
  到了80年代初,许多人家安装了压水井,只要手握压杆压下去,就可以出水。于是去邻居家挑水,轻便省力,路程近。不过,压水井里的水有时会“掉下去”,这时必须先从人家的水缸里舀来几瓢水灌下去,才能把井水“引”上来;寒冬腊月天,压水井还常常被冻住,必须先拿一壶滚烫的开水为其“暖身”。直至后来村里建了水塔或压力罐,挑水吃才逐渐淡出百姓生活,成为尘封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