拾 冬

(2023年12月08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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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单立文

  记忆中,童年的冬天除了天寒地冻就是刮大北风。纸糊的窗户呜呜地响,光秃秃的地里,孤独的电线在两根长距离竖立的电线杆子中间晃悠。村外大路上,时常可见使劲儿掩着怀、斜背着书包、佝偻着腰,顶风走路的学童。
  村小学都是泥浆土胚课桌,一到冬天,就凉得人胳膊、腿疼,因此,村小学早早关了校门。
  小学生们分几个小组,指定一个组长,每天都聚集在组长家里,一起写作业。老师还不放心,就扬言说抽空要走访各小组。
  但孩子们天生喜动不喜静,男孩子调皮捣蛋惯了,屁股上都长着尖儿。生产队长就说:刀不磨要生锈,人不劳动要变懒。于是学校就搞勤工俭学,让小学生为生产队作贡献。
  拾粪
  “庄稼一枝花,全靠粪当家”。小学生每天要用半天时间为生产队拾粪,送到饲养棚,由饲养员给估斤数。
  在家写作业,时间长了自然情绪不高。外出拾粪,就如小马撒欢,人人争先恐后,互相比赛,一时热火朝天。
  旗台村有一个叫“本”的青年聋哑人,每天早上都拾满满一筐粪,成了学生们的标杆。见了面,我向他“取经”,该青年就指导我拾粪要趁早,早上粪多、结了冰,干净卫生。
  村里有三驾马车,每天去县城拉活,村外大路上必有马粪。我就让祖母做早饭时叫我起床。祖母怕我冷,早早把棉袄烤热乎,等我拾回一筐粪,再睡回笼觉。
  一组的同学吃完早饭,来叫我一起去拾粪,看到我还在睡觉,就暗暗笑我小懒汉。得知我每天都完成拾粪任务,就去向老师告状说我撒谎。饲养员就跟老师说:蛇钻的窟窿蛇知道,这孩子聪明、肯吃苦。
  剥棉花桃子
  “棉花开花雪满天”。棉花是村里的“银行”,每年炒菜的花种油,都是种棉花分的“利息”。村西是一片棉田,生产队拾完了棉花,把棉花柴拉到村边空地,再分到各家各户,冬天取暖做饭用。
  村西头有一块棉花试验田,成了棉花柴的堆积垛。棉花柴上那些嫩绿棉花桃子,晒得时间久了,逐渐“笑”开了口,露出了“白牙齿”。学校便会组织学生剥棉花桃子。
  等太阳升起,暖和起来,小学生们背着空书包,来到棉花柴垛边,摘下开口的棉花桃子,剥出棉花瓣,交到学校,学校再统一送到村晒场,放到高粱大箔上晒干。
  晒干的棉花瓣,用柳条轻轻一拍打,就成了棉花絮。集腋成裘,聚沙成塔,这也能换成一笔不小的经费,帮助村里家庭困难的学生减免纸笔书费。
  捡菜叶子
  “萝卜白菜价最廉,葱青一片遍垅田。犹记持将充肚腹,如今但欲啜新鲜。”冬天,家家户户都存储白菜、萝卜,将两颗白菜拴起来,挂在屋里墙上,怕冻了。天井里挖地窖,置放萝卜。
  白菜、萝卜是过冬菜,都是地里收、地里分。白菜帮子、萝卜缨子就成了下脚料。母亲抽空就带着我,挎着筐去地里捡拾回家,把菜帮子、萝卜缨子洗干净,再到村里的石磨坊,磨一点豆浆,馇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小豆腐,一家人大块朵颐。
  后来高密建起了糖厂,村里广种甜菜。糖厂研究所就在糖厂北两公里的甜菜地里。甜菜叶子是优质饲料,冬天出(收)了甜菜,不能割草的学生就有了捡菜叶子喂猪的营生。
  有一年旱涝不均,粮食欠收,不舍得用粮食差(音:chai)猪(方言,在猪快出栏前的日子添加精粮喂养),我与弟弟就每天拾一筐甜菜叶子喂猪。
  卖了猪,过年每人买了一个新书包,在学校里嘚瑟了好一阵。
  童年的冬天,氤氲着温暖,澎湃着对生活的热切渴望,留下一段平凡而朴素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