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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雨天

(2024年08月16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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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肖胜林

  夏天的雨来得急,西北的天空一个闷雷,乌黑的云便聚集起来,忽地一阵北风,紧跟着,雨扯天扯地下起来。
  往往,父亲在地里劳作,闷雷响动,父亲停了锄,直了腰,望向西北的天空,父亲说:“是该下场雨了。”北风刮起的时候,父亲说:“风是雨头,六月北风及时雨。”父亲说这话时,是高兴的——人和满坡庄稼都在等雨呢。雨落下来了,父亲整整头顶的苇笠,脱下脚上的黄鞋,扛起锄头,气定神闲,走向回家的小路。
  风住了,只有雨声“哗哗”。“大雨下不多时。”雨急促地下过一阵,便小了些,开始不紧不慢地下着。在雨里,父亲不慌不忙地走,也会叫住撒腿往家跑的我。父亲说:“夏天的雨不伤人,不急,难得老天爷给我们洗个痛快澡。”于是,我也放慢脚步,跟在父亲身后。慢行,就可以看雨珠在河沟水面上欢跳;看青蛙从湿漉漉的草丛里蹦出来,跳进庄稼地;看玉米、高粱、棉花在雨里舒展开碧绿浅黄的叶子……
  回到家的父亲,会坐在屋门口,手里拿着绿绿的蒲扇,轻轻摇。父亲眼望着屋外的落雨,神情安然。院子里,有三五只鸭,抖动着翅膀;篱笆下,肥硕的母鸡湿湿地站着一动不动;篱笆外,有下地冒雨回来的人们走过,他们徒步或驾着牛车。这时父亲会朗声招呼说:“回来了?这雨可真不小呢!”雨声里,篱笆外的人不会听清父亲的话,父亲也不会知道他们回没回话,但父亲打招呼时,眉眼间都含着笑意,他向别人传递了自己内心的喜悦,这就足够了。
  父亲坐够了,便躺在那盘大炕上。父亲笑说可以歇班了,歇“雨班”。这个时候,父亲不用去想南坡的高粱玉米还没有锄,北坡的棉花大豆还没打虫药,只管睡就是了。父亲依旧摇着蒲扇,手中的蒲扇没停,鼾声就响起来。鼾声或高或低,或长或短,和着雨声,现在想来,那简直就是一首美妙的乐曲啊。
  夏天的雨,会一下再下,三天五天不开晴。父亲睡足了觉,不再闲着,搓麻绳或者编筐篓。而我是无聊的,实在太无聊了,我从墙上摘下算盘,让父亲教我打算盘。父亲答应得痛快,停了手中活计,专心教我。“一上一,二上二,三下五除二——”算盘珠“啪啪”,清脆地响着。父亲教得认真,我学得兴趣盎然。父亲也会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,一边给我讲故事,讲得多的是三国故事:诸葛亮草船借箭,张飞喝断当阳桥,关羽过五关斩六将——从父亲的故事里,我知道了智谋、勇猛、义薄云天。父亲也会讲那些流传于民间的故事,那些故事有几多真,几多善,几多美,丰盈了我小小的心灵。父亲给我讲故事,总是声情并茂,父亲说得惬意,我听得入迷。
  雨小了,又小了,小到细如毛针。父亲戴上苇笠,拿上镰,赤着脚,在毛毛细雨里,走出院子。父亲要去庄稼地看看了,三五天过去了,又有雨,玉米、高粱、大豆、棉花,都长高了、长旺了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