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思明,高密市姜庄镇刘家口子村人,1929年11月生。1948年12月入伍,参加了渡江战役、舟山战役。1952年赴朝作战,参加了上甘岭战役和金城战役。立过三等功两次。195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。
光荣参军
我叫段思明,是高密刘家口子人,有弟兄三个,我排行老二。我们村和附近的王干坝,在高密北乡,属于最早解放的一批村庄,群众觉悟早,斗争坚决,被还乡团报复杀的人也多,还乡团在刘家口子杀了20多人。我们村解放战争参军的有13人,抗美援朝有3人。我1948年12月参军,是我自愿报名去的。参军前,我是村里的基干民兵。王干坝的武在元和王衍成、卞家屯的王学太、我们村的张月顺等人和我是一批兵。我们这批新兵先到了卞家屯,又到了张家官庄,再步行到坊子,坐上火车,赶到安徽巢湖,准备参加渡江战役。
横渡长江
1949年初,我们开始在巢湖大练兵,划船是练习的一个重要项目。那时有一个口号:“打过长江去,解放全中国。”大练兵结束后,部队又向南开拔。4月20日,我们上了长江北岸。这一天吃晚饭早,约莫过晌三四点钟,部队就开伙吃晚饭,几个战友议论,说今天吃晚饭这么早,估计有大行动。晚饭后,过了一会儿,离我四五米远的一个炮兵指挥员连喊了三声:“预备——放!”隐蔽在长江北岸的我们的炮兵就向南岸打炮,冒起了一股股白烟。南岸国民党的部队也向北岸打炮。
晚上八点左右,我们悄悄上了船,每人除了带着必备的东西外,还捎着一块木板,木板一米来长、不到一拃宽。当地的船老大掌舵,我们坐在船两边,都用木板使劲划船。船刚刚开出去,咱们这边的大炮又响了,朝着南岸打。船老大一听炮响,慌了。排长高喊:“这是咱打的炮,不用害怕!”这时,南岸的敌人朝天上打了两颗照明弹,我朝江面上一瞅,看到大大小小的船密密麻麻,就像电影《渡江侦察记》里解放军渡江的镜头一样。
我们的船不大,走得快,大概十五分钟就接近了南岸。我带头跳下船,我约莫一米八的个头,感觉水没到了胸口,乍凉乍凉的。到了南岸,我往上爬,头顶着一个战友的脚,看到他乱蹬,就把他的脚往上推了一把,好歹我们都爬上去了。长江在这个地方的走势是西南——东北方向,上了南岸,我和战友沿着江边,向东北方向跑。这时,江北的大部队打了过来,手榴弹的爆炸声、各种枪声响成一片。敌人顺着大路小路向南逃,我们就追,追上就抓俘虏。
广德追击
我们追了几天,追到了广德城(属安徽省)。在这里吃完晚饭天就黑了,本来准备宿营,大家伙想好好地睡上一觉,解解乏,忽然传来上级命令,要求部队不能住宿,立即轻装前进,把背包、粮食袋也搁下,马上去追敌人。大家没二话,跑了一宿,也走马路,也抄小路;天上下小雨,地上打滑,跌倒了就赶紧爬起来,身上都湿透了,清晨,终于在一个镇子附近追上了敌人。我们部队离镇子还有百十米,敌人的机枪就响了。尖刀班扔了一阵手榴弹,敌人的机枪“哑巴”了。大家伙冲进镇里,冲到街上,连抓了俘虏三四百人,把他们都缴了械,看管起来。
北上南下
之后我被调到了机炮连。这个机炮连原有3门六〇炮,4挺重机枪,重机枪两挺是马克沁水冷式,两挺是92式。抬着重机枪游行时,需要三个人分别抬三个枪脚。一挺重机枪需要配备9个人,组成一个班,有射手、副射手、弹药手等,射手顶组长用,副射手管着装填子弹。整个机炮连专门设有两个弹药班,另外配备四五支步枪。因为缴获了国民党军队的装备,我们机炮连添了两挺重机枪,由4挺成了6挺。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,我当上了重机枪射手。
我们从安徽南部向东北方向转移,来到江苏南京附近,准备南下。忽然接到命令,要我们北上,解放青岛。走到徐州,传来青岛解放的消息,我们就在徐州飞机场附近的一个村子住下。再到海州的新安镇扎营,担任海防任务。10月1日,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。我们集合到海州的一个广场上进行庆祝活动,先是听首长们讲话,然后是阅兵。我们机炮连也排成三路纵队,抬着重机枪、六〇炮,迈着整齐、有力的步伐,接受检阅。有一个国民党伞兵团起义了,也接受了检阅,他们的穿戴和武器都挺好,走得也挺整齐。在这之前,我们机炮连宿营在海滩上,借住渔民的小屋,学习政治,并且进行阅兵演习,连长要求大家精神饱满、眼不能乱看、步伐整齐。
1950年正月,我们南下,来到浙江省余姚县的一座大山里练兵,准备解放舟山(本)岛。我们练兵练了几个月,还没练完,舟山岛上的国民党兵就吓得坐船跑了。
舟山岛解放后,我们先转移到福建浦城,再转移到浙江平湖,在这里一方面修公路,一方面备战。
跨过鸭绿江
1952年农历七月底,我们坐上火车北上,到天津下车,吃了一顿馒头。再坐火车到吉林通化,在六道口住了六七天,转移到鸭绿江边的集安,在山上搭起帐篷,在帐篷里住了一宿。第二天过晌三点多钟,我们排成三路纵队,唱着“雄赳赳,气昂昂”的战歌,踏上一座200多米长的木头桥,跨过了鸭绿江。
在朝鲜北部大山里行军17天,我们到达元山,住了下来。敌机不时往下扔炸弹。一天,敌机扔下了一些炸弹,飞走了。我亲眼看到,一颗炸弹把依山而建的一个木头屋炸了。炸弹落在木头屋的东北角,屋里有7个人,炸死了5个人,其中一个兵是滕县的,炸弹一响,他立马跑到一个旮旯里,刚好上面的木头塌下来,把他砸死了,有两个人命大,没死——他们待在木头屋的西北角,整个屋的三个角都塌了,这一角还没倒。
那一天,敌机来炸了两次。第二次,被我们的高射炮打中了一架,飞机爆炸了,碎片四下散开,有一大块带着火,掉到机炮连的骡马班,骡马班共有十七八匹骡马,烧死三匹,其它骡马都挣断缰绳,大声惊叫,跑了。
激战朝鲜中部
我们从元山出发,向着朝鲜中部行进,走了七天七宿,到一个村子住下。第二天下午,我们上了五圣山(位于上甘岭以北),这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。敌人来攻,我们就守,反复争夺,我们一共守了一个月零一天。别的部队把我们换下来,我们就撤退到第二道防线,在那里过了元旦。
在守五圣山时,敌人整日往山顶上轰炮弹,敌人一打炮,我们就赶紧隐蔽到坑道里。因为敌人火力封锁得厉害,我们的给养常常送不上来。于是,上级就让一个班出一个人,顺着交通沟下到山脚,往山上送给养,有的战士在半道上牺牲了。
常常是敌人一个连守山头,我们一个连攻山头。在攻山头时,我们先占领山的下半截。按规定,志愿军炮兵自山下炮击山头要五分钟,再前伸。炮还响着,五分钟还不到,我们就往山头上冲。刚冲上去,守在地堡里的敌人也出来了,我们就向敌人射击、扔手榴弹。
那时,我们机炮连配备了无后坐力炮三门,成立了无后坐力炮排,专门打敌人的坦克。坦克冲上来,无后坐力炮排就用炮狠狠地打,直到把坦克打残。
1953年5月,我们参加了金城战役。王干坝的武在元和我是一个营的,他是个大个子,在六连,我在机炮连,他是六连的班长,我是机炮连的班长。那时,王干坝的张敬贤也在这个营,他当副排长。我们三个是老乡,只要得着空儿,我们常常找到一块儿拉呱。武在元在小青山反击战中立了大功,他和战友把一座山头夺下来,坚守了三天三夜。反击战后,六连一百几十号人,剩下十几人。
我们每一个参战连队都打得很顽强。有时敌人攻上了山头,阵地上还有我们的战士坚守在掩体里,宁死不降。我们跟敌人一直打到7月27日签订停战协议。停战了,我们还守在原地,严阵以待。农历十月份,我们转移到朝鲜西海岸,驻防在一个叫黄海道的村子。
我是1953年八九月份入的党。介绍人有两个,一个是排长,广东人,姓黄;另一个是班长,江苏人,叫倪国昌。排长跟我说:“小段!你当兵时间不短了,各方面表现都很好。组织研究了,决定发展你入党。你有什么想法?”我说:“以前,我想入党,可对党员的认识不足。入了党以后,党叫干什么我就干什么,一定起带头作用。”排长让我填写了志愿书,排长和班长签了名。
复员回乡
1955年春,我复员回乡。
我先在姜庄供销社看棉花包,再回到村里,当了合作社的保管。我当保管,手里拿的现钱常常不到一块钱,买什么都数算着花,能省就省,就怕给队里多花了钱,比给自己家过日子还上心。
在村里,我带头参加农业生产,参加社会主义建设,先后当过生产队长、副大队长兼民兵连长、大队和村党支部书记。1985年,我从村党支部书记的岗位上退了下来。
我常跟儿孙们念叨:“我们现在顿顿吃白面,吃肉炒菜,住这么大的瓦砖房,出门开电动车,有的还开轿车。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,以前想也不敢想,我们可要感恩共产党啊!”
(段思明口述 邱昭山整理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