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李学军
进入农历八月,节日的气氛渐浓。大小商店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各种节日礼品。五花八门的酒水、月饼、糕点……外包装千姿百态,花样繁多。街道上行人匆匆,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节日礼品。曾经,一个月饼、一个苹果和一轮皎洁的明月,就让我们这代人有滋有味地过个中秋节,儿时的中秋节至今让我念念不忘。
儿时的中秋,既盼望,也难熬。盼望的是那半块月饼,难熬的是每年中秋节前后都要忙着收庄稼。从我记事开始,每年的中秋节都和玉米打交道。吃着月饼赏月的场景,对庄稼娃来说就像嫦娥一样——看不到摸不着,只是个传说。够得着的只有像小山堆一样的玉米,借着十五的月光,一穗穗地抽丝剥茧,直至挂满树梢。
晚饭后,全家人借着皎洁的月光在院子里剥玉米。遇上晴天,月光伴着星星,把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。在那个点煤油灯的年代,月光是庄稼人的天然电灯,很多农活都是在月光下完成的。通常这个时候,父亲一边干活一边给我们讲故事,他讲得绘声绘色,我们干得热火朝天。只听到“刷拉刷拉”剥玉米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夜空,我们小孩的手不住地剥玉米,心跟着故事里的情节跌宕起伏,完全融入其中,剥玉米一点也不觉得累。嫦娥奔月的故事就是在中秋月圆夜干活的时候,父亲讲给我们听的。那时候只要看到天上的月亮,我就想起住在月宫的嫦娥,很多次幻想自己能飞上夜空。慢慢长大以后才明白,幻想终归是幻想。然而,就是这些美妙的幻想伴随我度过快乐的童年。
对中秋夜记忆深刻的还有月饼和苹果。穷人的孩子盼节日,无非就是盼望能改善一下伙食,印象中月饼和苹果就是最奢侈的美味,家里再穷,母亲也会去集市买几包月饼和几个苹果,留到中秋夜一家人打打牙祭。饭后我们和往常一样放下碗筷就去剥玉米。干一会儿,母亲会给我们兄妹四人分月饼,一个月饼一掰两半,一人一半,半块月饼几口就下肚,那时的月饼馅儿里有冰糖、花生,还有青红丝,又香又甜,咬一口唇齿留香,含在嘴里不舍得下咽。再干一会儿,母亲又给我们分苹果,同样一人一半,苹果又面又甜。那时候的苹果只有“红星”,“红星”苹果的颜色像名字一样鲜艳,红彤彤的,虽然没有现在的“红富士”又脆水分又足,但味道很香,光闻味就馋得流口水。我们吃得开心,干得高兴。直到把玉米全部剥完,院子里那几棵大榆树也缠满了黄灿灿的玉米,母亲再分给我们兄妹每人半块月饼、半个苹果。庄稼人的中秋节,一个月饼、一个苹果就足以让无数孩童嘴角上扬。
我们渐渐长大,田地分包到户,收割时间可以自由支配,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,煤油灯换成电灯。我们不用再借中秋夜的月光干活,中秋节再忙一家人也要坐下来吃顿团圆饭。母亲不再像以前那样,早出晚归跟着生产队挣工分,而是只管在家做饭。母亲一边做饭,我们一边吃,有酒、有菜、有月饼。母亲忙碌在灶间的身影和老宅中秋之夜的笑声,是我记忆中最温情的画面。
如今,琳琅满目的商品随处可见,各式各样的糕点色香味俱全。我们依旧回老家过中秋,有酒有肉有海鲜,还有各种叫不上名的美食,满满一桌菜,吃不了几口。当年一家人围坐小院,有说有笑剥玉米的情景再也不见。
人生不能折返,一切都在改变。唯一不变的,是记忆。
恍然间,依稀看到老屋的炊烟袅袅升起,院里的玉米堆像小山,父亲给我们讲故事,母亲给我们分月饼和苹果,一家人有说有笑,其乐融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