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给自己的童话

(2024年06月21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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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薛静

  “刚两岁半,十七斤二两。其实它并不太胖,不过是长了个双脊背。”翻开《橘颂》,第一页是如梵高《星空》一样的画作,第二页是一只仰头专心看向上方的大橘猫,旁边附带着这样两行字。
  橘颂,名字来源于屈原的《橘颂》,但书里说的不是橘子,而是一只橘猫。初春时节,八十六岁的老文公带着橘颂,回到了山中的石屋。石屋是老爷爷建的,他从未在这里住过,父亲从山中走出去,随着修建的铁路一直走到了遥远的海边。老文公跟着父亲,在北边的半岛听奶奶讲着“斑海豹”的故事长大。可是他对老村的石屋,始终有种梦一样的迷恋。于是,耄耋之年,他和猫回来了。
  村子是什么样子的呢?“太阳西斜。大半个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。老文公站在门前,看着河对岸那片高高低低的石屋。它们依河走势而建,好有气势。这会儿,它们红红的,害羞似的。这么大一座古堡似的村落,没有一丝人声,也看不到炊烟。”因为常年无人居住,村子没有多少“人气”,除了老文公,只有九十岁的老棘拐和重孙水根,以及五六十岁的妇女李转莲。自然的力量在此勃然迸发,地里的野菜连绵成片,桐花在树上含苞待放,榆树生出了密密的榆钱,紫藤开出绚丽的紫色海洋,槐花的香气蔓延到屋子的每个角落。村里的野生动物对人也没有多少警惕心,橘颂到石屋没多久,就交到了朋友——一只瞪着圆溜溜眼睛的黄鼬,比老文公交朋友还迅速。
  橘颂没有辜负这个象征着坚韧和美好的名字。除了和黄鼬成了好朋友,还天天出门探险。十七斤的体重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灵活,白天穿梭在石屋的各种缝隙中,晚上与老文公抵足而眠,相互温暖。橘颂更像是老文公的家人,或者心灵陪伴者。老文公给它讲故事,和它一起仰望星空,在餐桌边特意为它留了一个位子。有了橘颂,老文公的心里始终是安定的。
  山中的生活,琐碎平淡。与老棘拐的聊天里,在夜晚的春风中,老文公的一生一点点展现出来。为什么来此,也有了答案。老文公研究了一辈子东夷史,斑海豹也是他念念不忘的动物。他甚至认为“夷”这个字的甲骨文,也来自于先民对于蠕动的斑海豹的想象。老文公因此有了一个外号:“老海豹”。他想把自己的这些过往都写出来,写他与斑海豹的联系,写他青葱岁月的鲁莽,写他和朋友的友谊,写他与家人的相守。就像作者写的,“人这一辈子,应该留下自己的作品,它应该是自己的,不同于他人的”。
  写作不是件容易的事。陈年病痛时常折磨着老文公,过去种种不堪的记忆也不时跳出来捣乱。老文公时常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海豹,在大海里畅游。因为好奇,或者天生命苦,他游得离岸太近,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潮将他抛举起来,猛地甩到陆地上。他摔得很远,很惨,四周都是乱石荆棘。每当到此时,他觉得爬不动了的时候,远在海边的老朋友总会冲着他喊:“别停!你会找到海岸,爬回自己的地方,回到大洋!”
  哪里是老文公的大洋呢?是东夷史的研究真相还是对于斑海豹的解密?我们无从得知。石屋是心灵寄居地,老文公在这里找回了往前爬的信心和决心。是啊,难的时候又会怎么样?只要往前爬,就会留下痕迹。就足以证明自己来过,努力过。努力的结果很重要,努力的过程同样重要。于是,老文公重新拿起笔,一字一字地往下写。
  与其说《橘颂》是儿童文学,不如说是作者写给自己的童话。八十六岁的老人怀着好奇探索房子的秘密,给猫讲故事,和猫偎依取暖,一派天真的孩童模样。对于已经逝去的祖辈,也写得十分孩子气:老爷爷被凤凰领走了,爷爷变成了一棵树。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,但我们都希望这是真的。石屋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,现实和奇幻并非绝对对立。“好玩本身就很重要。”老朋友一语道破天机。
  在石屋,我们和老文公都得承认,“身”和“心”不是一回事。这两个,一个不愿长大,一个正在年迈。既然时光留不住,那就为时光留下点什么。万物皆有灵。愿我们都能拥有一只橘颂,一起走向我们自己的石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