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张希良
今年的立春立在了正月初六,处在春节假期的末尾。该拜的年也拜了,该串的门也串了,孩子们北上的、南下的都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了。我也该休整一下,准备开工上班了,今天是这个假日里最清闲的一天,想一个人清净一下。
清晨,我踱步来到近在咫尺的鸢都湖岸。透过那层薄雾,发现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,清澈得没有半点杂质,乍看上去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,碧绿透明。忽然,宁静的湖面传来一声清亮的鸟鸣,划破了那层薄薄的晨雾。我转头看见一对绿头鸭优雅地掠过水面,翅膀激起一层细碎的水花。啊?它们啥时候回来的?这个冬天它们去哪里了?我像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。
记得去年冬天,潍坊第一场雪落下时,鸢都湖面开始结冰。起初只是湖的边缘处凝结成薄薄的一层,像撒了一层盐。渐渐地,结冰的面积越来越大,那些野鸭不得不集中在宝通街立交桥南边,不大的那一片温水之中。至今我也没有搞懂,是湖中地下有地热,还是桥墩或湖心岛把冷空气阻挡,每年都会出现这个状况。后来,天气变得更加凄冷了,整片湖面都被彻底冰封了。那些平日里在湖中嬉戏的野鸭、鸳鸯,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。冰封的湖面显得寂静无声,只有寒风呼啸而过,卷起几片枯叶,在冰面上奔跑着。
出门就喜欢走向湖边,成了我闲逛的习惯,所以经常在结冰的湖边驻足。冰层下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,水草保持着最后的姿态,凝固在透明的冰层中。偶尔能看见几尾小鱼静止的身影,它们像是被封印在时光里的精灵。湖边的芦苇枯黄了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发出“沙沙”的响声。这声音让我想起秋日里野鸭们穿梭其中时,荻花随风摇摆,芦苇发出的欢快絮语。
听老人们讲,这些水鸟是“识时务的精灵”。它们比人都懂得时令,总能准确预知寒潮的来临,在湖面完全封冻前,它们就结伴南飞了。我曾在一个深秋的黄昏,看见它们在空中排成“人”字形,在暮色中渐行渐远。那景象总让我想起古画中的意境,只是少了些诗意,多了份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。
寒冬里,我时常想象它们到底去了哪里呢?是在南方的某个湿地悠然度日,还是在迁徙途中继续历经风雨?直到有一天,我在图书馆查阅资料,才知道这些看似柔弱的水鸟,竟能飞越千山万水。它们像一群执着的旅行者,年复一年地往返于地球的南北之间,在广袤的天空中编织出一道道生命的轨迹。
今天虽然是立春,但准确时间是晚上22点10分13秒。人们都在喊立春的这个白天,其实这是冬天的尾巴。不过,由于暖冬的缘故,此时的冰层已经开始消融,湖的边缘处露出清澈的湖水。忽然,我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熟悉的鸣叫声。抬头望去,一群野鸭正从南方飞来,它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格外清晰。领头的是一只羽毛特别鲜艳的绿头鸭,它带着队伍在空中盘旋了一圈,然后轻盈地落在刚刚解冻的湖面上。他们终于回家了!
那一刻,整个湖仿佛都苏醒了。水波荡漾,倒映着它们欢快的身影。鸳鸯们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成双成对地游弋,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。野鸭们则忙碌地梳理羽毛,时不时把头探入水中觅食。过了一冬安稳日子的小鱼们开始惊慌失措,因为这个季节的湖水太清,它们虽游弋在水底,但很容易被野鸭发现。岸边的那片芦苇虽然还未返青,但已经挺直了腰杆,在春风中轻轻摇曳。
我蹲在湖边,看着这些归来的精灵。它们似乎比去年更加精神,羽毛也更加鲜亮。一只小野鸭好奇地游到我面前,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我。它的母亲在不远处轻声呼唤,它便转身游去,只给我留下一串规则的涟漪和遗憾。
太阳渐渐升高,湖面上的雾气早已散去。更多的水鸟陆续归来,湖面开始热闹起来。它们或追逐嬉戏,或埋头觅食,或悠闲地漂浮在水面上。远处,一对鸳鸯正在梳理彼此的羽毛,那份亲昵让人不禁莞尔。
站在湖边,我忽然明白,这些候鸟的归来不仅仅是一个自然现象,更是一种生命的承诺。它们年复一年地往返,在广袤的天地间书写着永恒的约定。湖水的冰封与消融,候鸟的离去与归来,都在诉说着大自然亘古不变的韵律。
一阵春风拂过湖面,带来一股水的清爽和泥土的芬芳。仔细看,芦苇丛中,新生的嫩芽已经从水中冒出了头。我知道,用不了多久,这里又将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。而那些远道归来的精灵们,将在这片熟悉的水域中,开始它们一年新的生活。
它们的存在,让这片湖水有了灵魂。当它们离去时,湖是寂静的;当它们归来时,湖便有了歌声。这歌声中,有对生命的礼赞,有对自然的敬畏,更有一种对永恒的追寻。
我轻轻站起身,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。远处,又一群候鸟正振翅飞来,它们的剪影映在蓝天之上,像一串跳动的音符,为苏醒的鸢都湖,谱写下一曲春天的乐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