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傅彩霞
斋号,彰显一个人的精神气质,也是文人雅士的标配。无比羡慕古今中外那些意味深长的书斋号:李清照的归来堂、刘禹锡的陋室、曹雪芹的悼红轩、蒲松龄的聊斋、唐伯虎的魁星阁、梁实秋的雅舍、老舍的双柿斋……都是别出心裁、过目难忘。
我没有独立的衣帽间,却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。关上门,门外是生活,门内是文学,刹那间仿佛有了安身立命之地。刘文林教授赠送的一幅“业精于勤”的匾额,悬挂于书房醒目处,激励我勤奋努力是进步的阶梯,与京城画家泾渭子先生绘制的墨兰小品遥相呼应,给书房平添了几分雅趣、禅意与格调。平日里,我把灵魂安顿于此,沉思静悟,好像有了诗意栖息的枝头。更多时候,过把读书写字的瘾,不知不觉激起一股澎湃的福流。那些奇思妙想乘着思维的翅膀飞翔,文字像汩汩泉水从指缝淌过心田,虚构的人物也行走奔跑起来,这是我的幸福时刻,沉浸其中,物我两忘。
十年前,与师友逄春阶先生聊天,说起他的“耐烦庐”。他说,“能耐”就是能耐烦,他将自己的书房命名为“耐烦庐”,就是告诫自己,书房是我的根据地,耐烦之地,用志不分的凝神之地。时时耐烦,处处耐烦,慢慢地,自己也许就有了能耐。
他不经意的话语,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,点燃了心灵的篝火,我便附庸风雅,给自己的书房起了个斋号——“墨侠阁”。因为我祖籍山东平度,古即墨故里。墨,亦有笔墨生涯,探索光明之意。墨字又泛称黑色,黑是深邃的、神秘的、幽微的。在人生的孤独暗夜,用笔墨探寻绝处逢生的意境,岂不妙哉?侠,取自我名“霞”的谐音,亦有行侠仗义之意。
逄春阶先生大赞:斋号不俗!
我笑曰:姓名是父母赠予的珍贵礼物,寄予厚望。如今,自己做主,取个斋号,弥补一下遗憾,放飞一回自我。
从此,“墨侠阁”成了我的精神禅堂。累了,倦了,厌了,便躲进阁楼,自得其乐,不管春夏与秋冬。
有一段时间,我曾迷恋上写毛笔字,自称墨侠居士、墨侠阁主,废寝忘食地临摹《曹全碑》,还在临摹习作盖上朋友亲手给我雕刻的印章,然后,裱挂起来,左看看,右瞧瞧,独自欣赏许久,好像摇身变成了“书法家”。热情过后,终是半途而废,笔墨纸砚都付笑谈中……唯独墨侠阁见证了我的探索之旅,这也是成长的足迹吧?
“三八”国际妇女节,与三五闺蜜,相聚墨侠阁,看着不再年轻的容颜,闺蜜们情绪价值拉满,展示着各种才艺,热闹的气氛引来好奇的小鸟探头探脑。
今年春节前夕,91岁高龄的婆婆寿终正寝,看着整天唉声叹气的丈夫,我便主动提议,请姐姐们携夫带子来家过个团圆节吧。正合君意,这个甲辰年春节十分热闹,家人们欢聚墨侠阁,抚今追昔……
年味还在街头巷尾荡漾,我受邀拍摄“文化名人讲潍坊文化”的视频,地点选择在墨侠阁。看着纷乱的几千册图书,我惶恐忐忑,“阿婆还似初笄女,头未梳成不许看。”我马上对书籍进行整理归纳,经过一番精心装扮,一个气质出尘的墨侠阁,得到了文朋诗友的赞赏。
无论春夏秋冬,昼夜朝夕,我与墨侠阁灵魂相依,相看两不厌,一篇篇文章从此“飞出”。经常是,写到伤心处,我伏案大哭一场;写到高兴时,又不禁开怀大笑。忙里偷闲时,我也静静发呆,或者轻抚古筝,弹奏一曲,雅韵琴音悠悠穿越时空与寂寞心田……墨侠阁承载着我的喜怒哀乐,我也在此收获了沉静自信,内心愈发纯净。
这个炎炎夏日,文坛前辈陈显荣先生在心耕笔织多年的“书斋诗词系列”,为墨侠阁填词《行香子·墨侠阁寄韵》一首:
心溢芳华,墨涌霞光,妙出手锦绣文章。风姿清秀,斋号激昂。忆同登山,笑观海,梦怀乡。耕耘岁月,抒发情志,写人生万象炎凉。抚琴兰室,漫笔芸窗。乐诵书声,领书旨,品书香。
在深感荣幸眷顾的同时,我也为得到这份赏识惴惴不安,自己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的溢美之词呢?
值得欣慰的是,在墨侠阁这个狭小静谧的空间里,我既能安静地写字、读书、沉思、发呆,也能抚琴待友、烹茶款客,虚度美好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