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孙玉晔
在那悠长斑驳的岁月里,总有一抹温暖的味道穿越时光隧道,久久地萦绕心间,那便是父亲做的烧辣椒。
童年的院子里,总会种着几行红的、绿的辣椒。每当炊烟袅袅升起,父亲便会往灶台口多添几把柴火,趁机走到院子摘来辣椒洗净擦干。待到灶火渐弱,红彤彤的辣椒已摆放在奄奄一息的火苗里。这时,父亲在灶台口蹲下身,用火棍轻轻拨弄着辣椒,仿佛在与每一颗辣椒进行亲密的对话,直到它们在火焰的轻抚下渐渐柔软。
不等凉透,滚烫的辣椒已被父亲小心翼翼地撕去外皮,扔进蒜臼。此时,父亲的灵魂配料——虾皮已在一旁等待了,父亲抓一把虾皮扔进蒜臼,便开始用蒜锤捣辣椒,直到辣椒肉的焦香跟虾皮的咸香融合在一起。为了快点吃上烧辣椒,我会趁父亲捣辣椒的间隙,去院子里拔几棵香菜和小葱交给他。就这样,一眨眼的工夫,被香菜和小葱点缀的烧辣椒便新鲜出炉。只待父亲喊我:“馋闺女,来吃烧辣椒了!”听到“召唤”,我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拿来热腾腾的馒头递给他,他一边嗔笑着怪我嘴馋,一边挖一勺烧辣椒抹在馒头上,小心托住馒头送到我嘴边,我轻轻咬上一口,鲜咸可口、辣而不燥的烧辣椒在暄软馒头的包裹下清香醇厚,幸福感瞬间涌上心头。此时,料事如神的父亲会递过来一杯“解辣”的凉开水,那水不仅解辣,还有一丝甜意在心头。
每年夏天,父亲都会给我做无数次烧辣椒,那混合着焦香味的烧辣椒便变成了我心底最熟悉的味道,它承载了我的童年。
时光荏苒,我在岁月的催促下,离开了家乡,离开了父亲,那股烧辣椒的味道却挥之不去。后来,为了复刻记忆中的那份味道,我尝试着用烤箱烤辣椒,用平底锅煎辣椒,然而,或许缺少了灶火中混合着麦秸的焦香,也或许缺少了父亲的那份耐心与专注,我做出的辣椒不是干瘪,就是湿漉漉的,始终难以捕捉到父亲烧辣椒的独特韵味。于是,回到家乡吃一顿父亲的烧辣椒成了我真挚的向往。无需言语,无需预告,父亲总能洞察我的心思,用一盘香气四溢的烧辣椒给我解馋。在一大桌琳琅满目的佳肴之中,烧辣椒是独属于我的一份幸福。
临别之际,父亲又会提前烧好辣椒放进保鲜盒,让我带着家的味道继续前行。尽管路途遥远,我却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份沉甸甸的爱意与牵挂,那不仅仅是一盒烧辣椒,更是父亲对我无声的关爱和思念,是家的味道,是心灵的慰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