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冯天军
看到飘零的树叶,躺在地上,任凭风卷人踩,让我想起了那个与树叶结缘的年代。
童年时,家里缺吃少穿,连烧火做饭的柴草都缺。
村子西边有一个偌大的青杨树园子,那里成了农家人“淘金地”。
“风乍起,吹皱一池春水”时,那些青杨树的叶子由绿变黄,慢慢地随风而下,农家人就用篓子、筢,把零星地散落在地上的树叶用心地搂到一起,晒上一个中午,就可以作为做饭烧水的燃料了。女人们最盼望的是北风呼啸的晚上,树叶经不住北风的邀请,化作一枚枚请柬,纷纷飘落下来,她们凌晨三四点钟就起床,背上篓子,拿着筢,提着保险灯,早早地来到村西的树园子。谁知“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”,一个个零星的灯盏像是天上流动的星星,耳朵里传来的是“唰唰”地搂树叶子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。这个时候,农人舍不得时间往篓子里装树叶,先尽快地开展“圈叶运动”,圈成一道岭,等到天亮,再慢慢地运回家中。
我最怕“解落三秋叶”的冬日夜晚,因为第二天早晨,母亲为了贪恋那些树叶,总是把我从黄金般的睡梦中叫醒。寒冷和害怕总是缠绕在我的心头,幸亏那昏暗的灯光,多少能够给一个惧寂者带来一点安慰。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害怕的心理,只看到她那小脚,以最快的频率移动。
我帮母亲打灯,时间久了,我冻得瑟瑟发抖,而母亲却汗涔涔的,母亲便脱下棉袄披在我身上。当看到厚厚的树叶,被母亲一筢一筢地搂起,铸成了一段段“长城”的时候,天开始发亮,母亲也总算松了一口气,理一理蓬松的头发,直一直腰,然后一篓子一篓子地往家搬运。就这样,一个冬天,我家前就有了一个树叶堆成的柴垛。
庭院周围飘落的槐树叶、梧桐叶、榆树叶,母亲也在饭空小心翼翼地扫成堆,作为烧火做饭的补充。总之,不让一片落地的树叶荒废。
在一个个的冬天里,母亲起早贪黑,用树叶烧火做饭、摊煎饼,供给我们一日三餐的饮食。那些树叶燃点高,燃烧均匀,摊的煎饼不煳,做的饭放香,成为最好的燃料。
如今,树叶早已退出了作为能源的舞台,但是,当年搂树叶的一幕幕,农人对树叶的情感,尤其是母亲劳作的身影,依然鲜活地呈现在我眼前,成为割舍不掉的一段情缘,在心底翻转、升腾,化作永久的怀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