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冯天军
我的童年正值生活贫穷、物资匮乏的年代,那时,商店稀少,交通不便,而走村串户的货郎担,满足了村里人购换小商品的应急之需,成为那个年代乡村的一道风景。
货郎担隔三岔五来到村里,一副货郎担就是一个移动的杂货店。一根扁担两头挂着两只由竹篾编成的箩筐,颤颤悠悠地从远而来,前面的箩筐上放着一只罩有玻璃的货柜,里面分成许多小格子,格子里装着琳琅满目的货物。头绳、雪花膏、木梳、镜子、皮筋、松紧带等,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。后面那个箩筐里有一个木匣子,里面有铅笔、本子、爆米花、糖豆、连环画、泥哨子等。货郎右肩挑担,左手举着一个小巧的拨浪鼓,这种拨浪鼓有小面盆一般大小,两面蒙有皮子,中间固定一个短的手柄,一只手甩动起来,两个活动的鼓槌疙瘩就会敲打鼓皮,发出一阵阵扑咚咚扑咚咚的响声。人未进村,鼓声已闻,货郎娴熟地摇动着拨浪鼓,沉寂的村庄立马变得热闹起来,那些大姑娘、小媳妇和老婆婆,还有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都从家里走出来循声赶去。
此时,货郎已在大街的一个平坦宽敞的地方搁下货担,一会儿工夫乡亲们就把货郎担围得水泄不通,货郎把玻璃罩打开让大家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货物,大姑娘多是买几尺红头绳、几根橡皮筋、发卡,小媳妇多是买点梳头油,雪花膏,中年妇女会买些针头线脑或者扯上几尺松紧布。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则对玻璃球、泥哨子、连环画、糖豆之类的东西两眼放光。
大人们反复盘算着什么该买什么可以缓一缓,精打细算,然后和货郎讨价还价,最后递上几枚被手心攥得湿漉漉的硬币。不懂事的小孩子看着什么都眼馋,一会儿拿起泥哨子,一会儿又拿起连环画,央求大人给买,大人不给买,就在地上打滚,手里的东西却攥得紧紧的,生怕放下就被人家买去了。大人们便吓唬孩子,再不听话,就卖给货郎。僵持之后,双方都做出让步,只能买一样东西,孩子无奈地抹着眼泪,很不情愿地把攥得汗津津的东西放回货郎担里。大点的孩子有心计,便从家里偷偷拿个鸡蛋,找个酒瓶,换支铅笔、蜡笔、作业本什么的。更多的孩子是从家中门后的墙缝里,掏出老奶奶和母亲们梳头时积攒的头发团,去换把糖豆甜甜嘴,换个泥哨子听听响。
货郎来村里的次数多了,便同大家熟悉了,常常从这村到那村给村民的亲戚捎个口信什么的,成了免费的“邮递员”。各村的奇闻逸事也都从货郎的口中带到各地,货郎也成了村民们了解外面世界的“活报纸”。
岁月更迭,货郎担已成为遥远的回忆,也成为了那每每想起就忘不掉的一抹乡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