杏花开 幸福来

(2023年08月11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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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郑武文

  “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。”春雨缠绵,滴滴答答,古州城南,有青州八景之“古楼听雨”,名人志士,迁客骚人,在此吟诗作赋,伤古怀今,又无不说到杏花村的杏花林,杏花林里的杏花仙子。
  仙子的像高18米,静静伫立,背南面北,遥望古城古楼,清丽俊秀,拈花微笑。传说颇多,无非是人美,无非是善良,无非是治好了瘟疫和疑难杂症。
  “绿杨烟外晓寒轻,红杏枝头春意闹。”情深深雨蒙蒙的阳春三月,绚烂绽放的杏花虽然惊艳过儿时的记忆,内心里期盼的还是那又大又黄,酸甜可口的杏子。伴随着新麦的清香,当别的果实还是一颗酸涩的青果时,杏子就发黄上市了。背着父母,偷偷用衣服上的口袋装上几口袋麦子,迫不及待地抓给卖杏人,换回几个杏子解馋……
  “浮生长恨欢娱少,肯爱千金轻一笑。”说的是对杏子的喜爱,更是对杏花的喜爱。她有小家碧玉的俊俏,毫不抱怨生活环境的艰苦,却也开出大家闺秀的豪放、热烈、澎湃,一串一串,一树一树,一片一片,漫山遍野。
  艳阳高照,暖风习习,阳光给山川披上金色的缎子,冰雪消融,土地变软,小草在轻轻萌动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生长的气息。还是要那场丝雨,杏花们如期开放。天地间一片勃勃生机,婆婆丁、苦菜子、青青菜……都从玲珑石的缝隙中探出了脑袋。
  当然说到杏花村,就不得不说那漫山遍野的玲珑石。像爬满山坡吃草的羊群,像成群结队迁徙而过的象群,大大小小,形态各异,半掩在青草野花中,透着银白色的光泽,表面被千万年的风雨霜雪抚慰,光滑而洁净。瘦、透、漏、皱,符合观赏石的一切特点。青州偶园,本是明朝衡王花园,后被清朝阁老冯溥购得,改为私家花园。位高权重,自是趋者若鹜,在其生日之际,朝中大臣合送四块玲珑石,因为颇似行书“福、寿、康、宁”四字,甚得冯阁老喜欢,如今也成镇园之宝。几十年前曾有一巨商,愿花百万元求得一石,当然是无人敢卖。
  春风一吹,漫山遍野的杏花,如同得到了命令,在这玲珑石间竞相开放,开得不遗余力,开得铺天盖地。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,到处飘扬着重重叠叠薄如蝉翼的花瓣,柔软着观者的心弦,牵动着游人的情怀,让人心生爱意,心胸豁然开朗。同行者中有人办公室里本是挂着莲花,取其“出淤泥而不染”之清高之意,见了这杏花,却又喜新厌旧,想要一幅杏花挂在身后。杏花太美,却又不好入画,花瓣白色,其心淡红,不好在宣纸呈现。更因取其“一枝红杏出墙来”诗句,貌似让这杏花有了妖艳,有了暧昧,有了言之不尽的缠绵会意。然则“桃李杏春风一家”,这是春天里最炽烈的爱,中国人又有谐音文化:“杏”福平安,三生有“杏”,“杏”运之星……这么美的花,怎能不给她注入一些美好的意思呢?尝试三笔两笔,也画几根虬枝,也画一树春风,两只飞翔的麻雀。杏花不用多,浓淡相宜,互相衬托出一种浓、淡、干、湿的层叠感。
  其实整个杏花园就是一幅中国水墨画,只不过需要大家描绘,而非我等所能驾驭。皴擦点染、挥毫泼墨。静坐树下,微风摇曳。一阵春风,杏花如雨,纷纷扬扬,飘飘摇摇,和着蜂鸣鸟唱,宠辱皆忘,如在仙境。再来一个低吟浅唱,豪迈如歌,诗情画意,爱意绽放。
  “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。”那花瓣落到树下化作了肥料,也落到玲珑石上装饰了石头,还有的落到南阳河里随波漂流。想到我的散文集《花落流水》:岁月像一条河流,带走了我们那么多时光,从牙牙学语到满头白发,多少美好的记忆都流进了这河流里。而所有美好的回忆则如同这花瓣,在我们以往的岁月中绚烂辉煌,搜集描绘,让她们不曾飘去远方,也可作年老时的回味。人生是一本书,详略得当则如同花落流水。
  玲珑石上一个个透、漏的地方,绝不仅仅是风沙雨雪外营力的作用,从那些海洋化石中我们能看到古代生物的影子,是真正的沧海桑田。一个人短暂的一生,在宇宙中只能如这飘过的风一样转眼而逝。而我们能否做一下短暂的停留与这宇宙交流呢?朋友说一个人的顿悟是能与人交流,不过这显然是最浅显的,深一点的是与动物与生物交流,更深层次的却是和静止的不动的东西去交流。一个人弄懂了他的车、他的机器,他便能驾驭自如。而如果他能与这石头交流,也许就弄懂了生命的密码,看到了亘古的远方,悟透了生命的真谛,达到了永恒的境界。我也曾静坐石边,看微风拂过山坡,听风在石间穿梭而过,发出轻微亦或叹息般的轻音。我不语石亦不语,远方的喧嚣便会放大,蜂鸟的鸣叫更是悦耳,天籁之音如同仙乐,回归自然也是回归本真。整日行走的奔忙,因琐事的焦灼,在此物我两忘,宠辱不惊。这石头几十万几千万岁了,一个几十岁的人坐在它面前,它该是沉默着不语,如此年轻的生物,在它眼里肯定也是幼稚得可爱。
  “借问酒家何处有?牧童遥指杏花村。”杏花村不但有酒,更有特色的下酒菜,青州全羊源自庙子全羊,精选的黑山羊,整日里爬山攀岩,吃的是山花中草药,喝的是露水山泉水,骨骼健壮,肌肉饱满,叫声洪亮,营养丰富,是远近闻名的滋补佳品,配一杯云门洞藏,青州陈酿,滋味悠长香远,昂头碧水蓝天。
  “偷得青州一岁闲,四时终日面孱颜。须知我是爱山者,无一诗中不说山。醉翁到处不曾醒,问向青州做麽生。公退留宾夸酒美,睡余欹枕看山横。”这是北宋文豪欧阳修知青州时写下的诗句,他睡余欹枕看山的地方是不是就是我身旁的玲珑石呢?
  杏花落了,长出了青色的小杏。朋友说:“你尝一个,青青的,涩涩的,有点苦,有点酸,回味却有点甘,如年轻时初恋的味道。”果真我就尝了一个,人到中年,初恋已经太过遥远,不过却让我一下子找到了童年的记忆。在那生活艰苦的日子里,总是期盼不到杏子成熟,刚刚青绿就迫不及待摘下尝鲜,这味道让我一下子回到童年,感觉那日子就恍若昨日,就像趴在课堂书桌上的一堂春梦,也许还会被同桌推醒,说一句:“上课了,老师来了。”我则猛一睁眼,擦擦流出的涕涎,轻轻捏一下口袋里的青杏,对着同桌狡黠一笑,告知下课后找一角落偷偷分享……
  杏花村的美景却并没因为杏花谢了而有丝毫减弱,西边那几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马上又把美景接上。油菜花谢了呢?各色野花层出不穷,更何况还有那些吸引孩子的漂流、玻璃栈道、各色玩具,总有一款让你心动,发出像孩子一样的尖叫。
  曾经的杏花村却是贫穷的代名词。纵然有满山的杏树,却没有走出大山的路。杏的成熟急促而惶恐,刚刚看到要上市,选一担子穿山越岭挑到市里去卖,回来却已经熟了十担。一家人赤膊上阵每人挑一担去卖,回来却发现漫山遍野熟透跌落的杏子……欲哭无泪哪还有心情欣赏杏花,哪还有心情歌颂无奈的丰收。
  现在好了,有修到家门口的柏油路,家家户户又有了汽车,还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打卡点。甚至杏子一熟,那些几十几百里外的游客拿着篮子就上山了,亲自体味丰收采摘的快乐……
  放飞心情,看看杏花,对话一下玲珑石,会给余生的日子增加许多趣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