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牛钟顺
晨曦初破,一缕柔和的光线轻轻探入窗棂,似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,在沉睡的梦境边缘勾勒出家乡的轮廓。被其唤醒刚刚睁开眼晴,就见窗外一切仿佛已被一层神秘面纱轻轻覆盖:一场春雪在夜的掩护下,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片土地上,带来了一场不期而遇的奇迹。
我的家乡,坐落在诸城、安丘二市的界河渠河北岸,依岭傍水,阡陌分明。我自上大学离开这儿,转瞬已是近半个世纪的光阴。求学时的匆匆脚步以及工作后的繁忙身影,使我与这片土地有了些许若即若离。当然每逢佳节,还总是会踏上归途,尤其是退休后,在温暖的春夏秋三季里,一直带着母亲回到这儿住上七八个月时间。然而,无论如何期盼,那些时间里,总是缺席一场雪的造访,由此成为心中一道待以填补的空白。
母亲已于三年前驾鹤西去,可我那份对家乡的思念却愈发浓烈,一如被冬雪深埋的种子渴望春天到来一般。于是在今年的“二月二龙抬头”之后,应了家乡兄弟邀请踏上了回家之路,未曾想,竟让我有幸遇见了这场春雪,一场迟来的如梦如幻。
我迫不及待地穿上稍厚点的冬衣,推开门扉,踏入了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。听着那“咯吱咯吱”的足音,感觉是雪与大地最真挚的对话,也是我与这片土地久违的重逢。放眼望去,雪后的家乡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卷,蕴含着自然的韵味,勾勒着岁月的痕迹。
我信步来到西北岭上,只见松树挺拔,枝头挂满了雪花,如同一位位披着银纱的仙子,在寒风中翩翩起舞。我沿着蜿蜒的路径上行,脚步触碰着儿时的记忆。少年的我,常与小伙伴们在这里追逐嬉戏,无忧无虑的笑声曾长久回响在沟岭之间。如今虽时光流转,但那份纯真与快乐却已被这场雪轻轻唤醒,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。
而村前的河流,此刻也已变成了一条银链,静静流淌在白雪皑皑之中。我站在河岸边,望着这熟悉的景象,想起儿时与母亲一起在这条河边洗衣、玩耍的幕幕过往,心中不免感慨万千。如今,虽然母亲已不在身边,但那份母爱却如同这雪花一样抚慰着我的心田。
随着信马由缰的脚步,我来到了西南坡的苹果园,望着纷飞的雪花为果树披上的洁白纱衣,旋即眼前出现了幻影:秋天来到了,果实缀满枝头,我们爬上树冠,采摘那些甘甜。如今虽然果树已被更新了两茬,但那份记忆却还是异常清晰。与果园紧挨的是沙湾子崖,这个儿时常常攀爬玩耍的地方,此刻已变得有些陌生。雪花正不断落在崖壁上,形成了一片片美丽的冰花,晶莹剔透着。我站在崖边,远眺着那被雪覆盖的田野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。
除了原野,我的整个村庄,也已被雪装点得如同童话世界。红瓦白墙,袅袅炊烟,每一处都散发着家的温馨与宁静。我漫步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,雪花轻轻地落在肩头,似乎在诉说着它们的故事。我知道,它们在用自己的方式,装点着这个世界,也迎接着我的到来。
走着走着,我来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。这棵四百多岁的老槐树已被雪花白了一身一头,如一位默默无语的时光老人,见证了村庄的兴衰变迁,也承载了我无数的回忆。小时候,我常常和伙伴们在这里玩耍,捉迷藏、荡秋千,快乐无比。如今,老槐树依旧屹立不倒,但那些曾经的小伙伴却已各奔东西,难以再聚。我轻轻地抚摸着老槐树的树干,对它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经历与变化。
乡亲们说,从去年冬天开始,这里就几乎未降雨雪,干旱成了乡人心头上的一块石头。而这场雪的降临,恰似天公作美,不仅滋润了干涸的土地,更滋润了乡人的心田。他们望着眼前的洁白,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。我更是为这场雪的到来而感到庆幸,它就如同慈祥的母亲,用其温柔的双手,抚摸着这片土地,给予它生命的力量。
夜幕降临,雪花依旧在空中飘洒,一如天空中洒落的繁星。我坐在窗前静静地听雪。那是一种宁静而悠远的声音,如同天籁让人沉醉其中。又如同一首无言的诗,将我的思绪带入了一个纯净而美好的世界。它让我又一次明白,生命的意义在于珍惜与感恩,而家的温暖与亲情,更是我前行的力量和源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