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张希良

　　今天夜里，噼里啪啦的雨突然敲打窗子，稠密而急促地，打碎了我一个悠长的梦。我睁开眼睛，侧身倾听，确定不是梦，真的是下雨了，便翻了个身子，在清凉中，再次进入梦境。
　　早晨起床，推窗观望，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。小院里，妻子种下的蔬菜，被一夜的雨水浇灌得更绿，更青了。特别是叶子上滚动的水珠，晶莹剔透，像一粒粒水晶。我被这窗外的雨景吸引，赶紧撑起一把雨伞，冒雨来到小院里近距离地看它们。
　　雨滴落在西葫芦叶子上，叶片敲打得一颤一颤的。一根根墨绿色的黄瓜躲在叶片下的竹架上，顶花谢处，垂挂着一颗颗剔透的珍珠，似坠非坠，让我的心悬得紧紧的，唯恐自己手脚活动的声音过大过急，惊动了它们，会掉落下来摔碎了一地。一穗穗的小西红柿，也都挂满了水珠，如一幅少女出浴图。或青涩，或熟透，或红里透黄，被雨滴洗涤得细腻光滑，如婴儿皮肤吹弹可破。唯有扁豆花因为有攀附的竹架做靠山，显得有些满不在乎，像是在跟雨滴嬉戏，又像是在雨中舞蹈。茄子花却有些羞涩地闭了起来，不肯让人窥见那些紫色的心事……这雨中的风景，让我有了多日没有的好心情。我拿出手机，拍摄几张照片存放在相册里，收藏起一场雨带来的清新和快乐。
　　我一扫往日的斯文，着短裤，穿拖鞋，撑着雨伞，推开栅栏门走出院子。在雨伞的遮蔽下，我趿拉着拖鞋，在院子周围走来走去，走来走去。每踩一步，脚、鞋、雨水融合在一起，我的两只脚如相互戏水的两条鱼儿一般自由，畅快。
　　院墙外，雨水冲刷掉了绿树翠竹身上残留的积尘，露出它们本来的样子。那些干涸了多日的枝干吸饱了雨水，像一个个害怕生人的小女孩，害羞地垂下了头。唯有今年还没生出叶子的新竹芽，没有枝叶的拖累，一根根直挺挺地伸向天空，以特立独行的姿势，宣告着自己的诞生。只是它们的哥哥姐姐们，都已经拖家带口，经过一夜风雨的摧残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，淅淅沥沥的雨，让它们的负重再次增加，枝干垂得更低了。
　　小区的路本来就不宽敞，平日里瘦竹挺立两边，倒也通行无阻。今日，在雨中，植物们谦卑的姿势，挡住了我前行的路线。平时小路两边互不相干的竹子，竟然弯腰握手，仿佛在相互加油：坚持住，阳光总在风雨后！
　　在雨水中行走，似乎我又回到了单纯的童年、少年时代，我又有了那种回归自然的纯净和纯粹。
　　我的衣服早就湿透了。站在窗前的妻子看到了，她大声喊我回屋，我假装没有听见，还是意犹未尽地，又在雨中转了一圈又一圈，最后，不甘心地又一个大圈，才像一株饱吸雨水的植物，带着上天恩赐的甘露，回到屋里。
　　滴答，滴答，滴答，雨打在我院子的遮阳棚上，悦耳的声响，在我心中回响。和刚才在雨中散步时，雨伞阻挡雨滴发出的声音，形成一种独特的天籁。
　　很长时间，我站在窗前，什么也不想，什么也不做，只是望着窗外崭新的世界发呆、愣神。暂时的休息，是为了更好地出发，我看到，我的爱车也在雨篷下，迎着风雨静候着，随时等待着我的指令，载着我走向未来，那是雨洗过的一段崭新的路程。
　　这个雨中的清晨，无论我在家中发呆，还是行走在雨中，我感受到一场雨的善意，享受着它给我带来的好心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