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孙爱勋
许多人对雨有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偏爱,或骨子里有雨的情结,譬如周作人堂号苦雨斋,苏东坡有喜雨亭。
我也喜欢雨,喜欢听雨,春雨、夏雨、秋雨、冬雨,况味不同,妙处一致,可见大自然的美好。
小时候,正在乡村阡陌上挖野菜,一片乌云来,一阵风儿刮,雨就吧嗒吧嗒落下来,我把提篮倒过来举在头顶上,雨点打在提篮上,刷拉拉响,犹如天籁。一会湿了衣服,汗衫贴在后背上。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蓄满了水,有些浑浊,几个少年把凉鞋抛在路边上,在水洼里踩踏水泡,扑哧扑哧,水珠射出,又落下来,一串水泡咕噜咕噜冒出,迅速破灭,少年的衣服上挂满了黄褐色的泥水。
读小学时,趴在窗户台上写作业,渐渐感觉屋里光线暗下来,打开木格窗的卷帘一瞅,小雨淅沥如丝,窗前的草苫上,断断续续滴着水,不急不躁,悠闲,优雅。
我下炕,找出挂在墙上的斗笠,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,给母亲送过去。母亲还在田里劳动,我怕她淋湿衣服,着了凉。母亲穿着淡粉色碎花小褂,正弯腰挥动着锄头,我喊一声,母亲沿着地垄走过来,接过我手上的斗笠,摸摸我的头,微微笑了一下,满脸和蔼慈祥。回家路上,丝丝缕缕的小雨淋着,凉意悠悠,舒心惬意。
有一年,大哥与嫂子去诸城买新婚的衣裳,回来时,落雨了,远山近壑,湿漉漉的,有几分迷离的醉意。大哥骑着自行车,嫂子在车后座上撑着伞,像一枝奔跑的花朵。回到家,嫂子的衣服水淋淋地滴着水,大哥笔挺的中山装上,仅落了几个雨点。事后大哥自豪地说,爱情就是给对方一片晴空,让自己淋一身风雨。
朱光潜的庭院里飘满落叶,学生要扫,老先生拦住了,说好不容易积到这么厚,可以听到雨声。“隔窗知夜雨,芭蕉先有声”,没有芭蕉的日子,一地落叶,窸窸窣窣,把雨声渲染得诗意而美好。在夜晚,静静躺在床上,纸糊的木格窗外,雨濯落叶,如翻麦浪,美妙极了。每一滴雨水都会唱歌,曲音清澈婉转,动人心魄。
雨夜读书,人生乐事,屋内茶香袅袅,窗外雨滴淅沥有韵,一卷书握在手里,鲜活的文字蹦蹦跳跳,清新怡人。好文章冰清玉洁,犹如雨水,可以大气磅礴,气吞万里如虎;可以小桥流水,缠绵悱恻,只要干净,只要清澈。
夏季淋雨,别有情趣,在田野,阡陌上,任凭滂沱大雨落下来,这是大自然惠赠的淋浴,从头到脚,洗去了尘世间的灰尘污垢,凉意沁人,淋漓尽致。
落雨的美好,扎根心底。在生活琐碎的日常里,我会习惯性地看看天,盼望一朵云飘上来,飘呀飘,就落在了我的窗前,落在我的梦里,嘀嗒有声。
雨有灵气,有灵性,或小雨淅沥,或大雨滂沱,都给大地万物以润泽,给舒展的心灵以美好。
想想下雨的样子,很美很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