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的教室

(2023年11月17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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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刘剑侠

  儿时我在潍北白浪河畔华疃村的姥姥家上小学。
  入学的那天,我右肩扛坐凳,左手提一个小板凳,身上还背着个青布小书包,书包里放有一块石板和两条石笔。学校坐落在村子的西北角,周围是高高的土围墙,围墙上是茂密的洋槐树,就像学校的守卫者一样,春夏秋冬忠诚地矗立在围墙旁,给我们增添了许多安全感。姥爷对我说,这座学校解放前是潍北华疃三村一孙姓财主家的大场院,除了十几间又高又宽敞的正房外,其他便是靠街的几十间青砖草坯南屋副房。我所读书的教室就安置在学校东南角的小南屋。
  记得冬天来临时,班主任李霞飞老师早早地就安排我们过冬取暖事宜。她给同学们下达了任务:每个学生必须从家里搬来两块大砖头、拿来两根高粱杆!砖头用来垒土炉子和挤窗户,高粱杆则是用来做教室门口的挡风屏障。那是一项很有意思的小工程,小小的我们特别爱劳动,不怕寒冷,浑身是劲儿。我们按李老师的指导,班长栾尊利带领一部分同学,先在教室门前的西侧和北侧挖出一条小沟,然后往小沟里插上一道密密的高粱杆,排齐勒紧。接着我与栾云成、栾跃之等同学往高粱杆上用力地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泥巴。这样,就把教室的门口围上了一道挡风屏障,它就像面围墙,使教室由原来的坐南朝北改为坐南朝东了。几天后,当凛冽的西北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怒吼着扑来的时候,“屏障”挺身把寒流挡在了教室外。
  教室里生火取暖的土炉子也是在李老师的指导下,我们搬砖和泥垒成的。取暖的燃料是学校伙房分配的煤炭末儿,我们按照傅春明校长在大会上提出的统一要求,按煤末两筐与泥土一筐的比例掺水搅和而成。虽是冬天,我和同学们却都干得汗流浃背,甚至还把棉袄脱掉,伸拳擦掌边吆喝边干活儿,惹得李老师和那些女生们掩面而笑,竟鼓励着我们干得更有劲儿了。由于煤炭奇缺,夜里不舍得封炉子,我们只好每天早晨轮流生火,经常弄得满屋子浓烟滚滚。于是,每天上第一节课的时候,老师得先领我们到教室外面避避烟呛味。等我们走进教室后,脚又冻得像被猫咬了那样难受,老师只好再让我们跺上五分钟的脚。随着一阵“咚咚”的跺脚声,炉膛里那蓝蓝的火苗儿高兴地探出了头,跳起了蓝色的舞蹈。教室渐渐暖和了,老师也开始给我们上课了。
  记得邻班是个高年级,上音乐课的李兴贤老师总是拿一把二胡,边拉边教唱,那优美的旋律飞出窗口轻轻飘荡,经常引得我们上课走神,我们的老师便拿起教杆用力敲击桌面:“看黑板!”
  教室的窗户是横竖交错的木制窗棂,我们先用泥巴和砖块将木窗的下端堵上三分之二,再将剩余部分用纸糊了,同时还在上面粘上一块玻璃片,好让教室的光线更明亮一些。教室外是一条潍北乡村通往老潍县城的古老官道,白浪河西岸朱马等村的马车和社员进城都要从这里路过,窗外不时会传来一阵阵悦耳的马铃声和赶路人的说笑声,常常引得我们侧耳倾听,我就曾好几次因上课走神被老师罚站。路南是一排排青砖茅草民房,房子的西端有几棵大枣树。在寒风劲舞的日子里,几只家雀就像枯树上的残叶,立在树枝上发出“唧唧喳喳”的叫声,与教室里的琅琅读书声形成了和谐的音符。
  东边的太阳总是在清晨爬上房顶,然后抚摸着树梢静静地向西山移去,总有一道道利剑般的亮光涌入教室,给昏暗狭窄的屋子送来丝丝温馨与明亮。土炉里的火苗儿更加兴奋,用灵动的舞姿给我们带来温暖与欢乐。
  儿时冬天的教室,几多苦涩与美丽总是在心头萦绕,挥之不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