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崔斌
鲜卑族是历史上常说的“五胡”之一,老家在鲜卑山,所以得名鲜卑族。到了晋代,中原地区陷入内乱,鲜卑族的各个部落趁机陆续往南迁移,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。其中慕容家族格外活跃,先后建立了前燕、后燕、西燕、南燕几个主要政权,是出了名的剽悍善战的家族。
东晋安帝隆安二年(398年),鲜卑贵族慕容德在滑台称燕王。尚书潘聪建议他:“青州沃野二千里,精兵十余万,左有负海之饶,右有山河之固,广固城曹嶷所筑,地形阻峻,足为帝王之都。”于是,慕容德穿越黄河,定兖州、拔琅琊、占莒城、克广固,成功控制了山东主要区域。公元400年,慕容德在青州的广固城称帝,建立了南燕国。南燕是中国历史上东晋十六国之一,都城就定在广固城。虽然这个王朝寿命不长,却在青州历史上留下了特殊的印记。
青州博物馆里藏有一些和南燕国相关的文物,数量不算多,这里挑几件重要的来讲讲。
第一件是铜鎏金龙纹马镫,它是用铜做的,表面鎏金。马镫正面是个环形,上面刻着一圈纹饰。柄端有个方形的孔洞,孔洞下面是三角纹、龙纹。这马镫做得精细,由此推测使用者可能是南燕国的贵族。
南燕国建立后,慕容德励精图治,想了不少办法来让国家富强、军队强大。在政治上,他以慕容部的贵族为核心,联合河北的豪族和青州本地的名门望族,一起构成了国家的权力体系。文化方面,南燕国推崇儒家文化,向百姓灌输忠孝礼义这些思想,还建立了学馆来培养人才。经济上,对地主豪强采取“务在遵养”的优待政策,这样一来稳定了人心,也让国家的财源有了保障。从这件贵族使用的马镫就能看出,当时南燕国的财力确实比较充足。
马镫也从侧面反映出南燕国军备的强大。南燕国建立后,冀州、襄城、广陵、江都等地的势力纷纷前来归附。慕容德大力发展军事,加强军事训练。每次演练的时候,人马多如山峦,旌旗遍布原野,战鼓声震天动地,场面十分壮观。
随着国力不断增强,南燕国的疆域也越来越大。当时的疆域“东至大海,西带巨野,南临江淮,北薄于河”,成为东部地区有影响力的政权。全国分设青州、并州、兖州、徐州、幽州5个州,辖东牟、东莱、北海、高密、齐、济南、泰山等15郡,全境约33万户。仅在广固城内就有数万户。
青州博物馆里还有一件东晋黑釉盘口鸡首壶,也是和南燕相关的重要文物。这只壶是浅盘口,脖子细细的,肩膀圆圆的,腹部鼓鼓的。壶肩一侧有个鸡首作为壶嘴,鸡头引颈高冠;对称的另一侧有个龙形把柄,龙引颈伏首,嘴衔着盘口。鸡首流和龙首柄间置桥形双系,壶底是平的。壶的胎质白中泛黄,稍微有点粗糙,黑釉没有施到底,但釉质黑亮有光泽。
这件壶是东晋时期的代表性器物。鸡首壶,也就是人们常说的“鸡头壶”,是用“鸡头”作为装饰或者把“鸡头”当作壶嘴的瓷壶。这种壶可以用来装酒,也能用来盛水。用鸡首造型,是借“鸡”和“吉”的谐音,寄托了动荡年代里人们对吉祥平安的期盼。
鸡首壶是南北方早期瓷器的主要造型之一。它流行的魏晋南北朝时期,正是社会动荡不安的年代,也是瓷器快速发展的时期。因为连年战乱,很多中原地区的百姓和士族地主纷纷往南方迁移,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南方经济的发展。
南燕国特别重视铜铁的开采冶炼和盐业开发,特设盐官专司制盐业,铜、铁官专司铜、铁的采冶,增加国家税收。同时,慕容德还采取了整顿户口、鼓励农桑、扩大耕种囤积粮食、训练军队磨砺武器等一系列富国强兵的措施,极大地增强了国家实力。这件鸡首壶的存在,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经济商贸活动的发达。
青州博物馆里还有几枚古印章,和南燕国时代重合或接近,比如部曲督印、折冲将军章和夷道令印。
部曲督印是上世纪60年代市民于万年桥下南阳河中捡得并移交博物馆的。部曲督是从汉代到十六国时期流行的官职,是部曲将军的属官。这方部曲督印根据文字特点判断,应该是东汉时期的印章,但可从侧面反映同期官制特征。折冲将军为官名,东汉时始设,魏晋南北朝时期仍有设置。此印应是东汉至十六国时期的武官印章。夷道为古县名,在今湖北枝城西北,西汉时期设置。据推断,此印应是汉代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县级政府的官印。
十六国时期,因为政权更替频繁,制度变化快,所以印章也没有固定的模式,整体风格比较恣肆洒脱。在南北朝的官印中,将军和武官的印章不少,这和当时常年战乱的社会环境是分不开的。青州博物馆的这些印章只是在时间上和南燕国比较接近,至于是否真的和南燕国有关,目前还不能确定,但是,至少从这些印章上面,可以遥想南燕国金戈铁马、南征北战的硝烟,想象武将们杀伐决断的场景。
据了解,1981年文物普查的时候,在青州大郇村附近的砖窑厂出土过两晋时期的铜器,这些铜器可能与广固城旧址有关。窑头村北崖曾经出土过一些铁箭镞,还有青铜器残片,上面铸有铭文。在窑头村南崖还出土过菱形网格纹的大砖瓦,以及“万岁”瓦当的残片。当地村民挖土时曾挖出铜器,都以为是冥器,随手就打碎了,非常可惜。据说窑头村西边有一条古地道,是不是当年燕军突袭晋军的通道,还有待进一步考证。
广固城身为“山东之心”,存在了约100年,经历了西晋、东晋、前赵、后赵、前燕、前秦、南燕将士们的据守更替,城头变换着旗帜。
北宋司马光的诗《追和张学士从沂公游广固城》中有一句“废殿余沙砾,颓墙翳草莱”,虽说可见的只有砂砾和颓墙,但说明残存遗迹还在,才有了广固城一游,有了对南燕往事的感怀。明代陈经也有作《登广固旧城怀古》,他可以“下马寻孤垒,登高俯旧城”,在高台上至少是知道旧城方位的;“断崖苍藓合,绝壁紫烟横”,断崖和绝壁还是旧城的遗留。再看清代《益都县图志》表述广固城古迹:在城西北八里尧山下,今无迹。附带说明了原因:刘裕攻伐南燕,因为雄险难攻,血战数月才攻下。一怒之下,“夷其城隍,故无基址可寻”。
沉睡在历史尘埃中的南燕国,还有太多的遗物等着人们去发现。这片历经战乱与荣耀的土地,至今仍被重重迷雾笼罩,历史上“山东唯一的帝都”背后还有更多的秘密,等待着后人去解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