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张希良
在这个酷热的夏天,室外的气温如炉膛里的火焰,没事不会轻易出门。好不容易迎来了昨日的这场细雨,总算是带来了一丝清凉,心中便有出去逛逛的冲动。尤其是近在咫尺的夏日荷塘,荷花应该正是怒放的季节。此时,荷塘仿佛在向我轻声呼唤,荷花仙子那美妙的声音,让我无法抗拒。
一个人漫步在白浪绿洲湿地公园的木栈桥上,满眼皆是荷花的倩影。荷叶如碧绿的圆盘,铺满了水面;那盛开的荷花,亭亭玉立,宛如仙子般灵动美丽;含苞待放的荷箭,蓄势待发,充满了无限生命力。我的目光,紧紧追随着这一切美好,沉醉在这荷花盛开的世界里。
然而,就在我全神贯注赏荷之际,木栈桥上一块松动的木板,猛然绊了我的右脚。一个趔趄,单膝跪地,我本能地向岸边倒去,顺势抓住了一丛探向木栈桥的灌木。幸好没有滚落水中,也没什么太大伤害,只是膝盖处,感觉隐隐作痛。用手揉一揉,自嘲地轻轻一拍:“好了。”
此时,我的注意力才转到刚才抓住的这株灌木上。枝条非常顺滑,原来,这竟然是我多年未见的紫穗槐!它的叶子与洋槐有些相似,但枝条却修长而柔软,没有洋槐枝上那些尖锐的刺。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些童年岁月,那时家家户户都会用紫穗槐的枝条来编织各种农业生产用具,如粪篓、花篓、筐子、背篓等。那时候,感觉紫穗槐仿佛无处不在,每个生产队都会种上一片,以供社员们割取使用,也有村庄设立专门的“编筐做篓”小组,专门从事这项工作。
据说修建高崖水库时,民工们也是用小推车,两边绑上粪篓,一车一篓地推土筑坝。那时的著名作家浩然先生,也是一边参加劳动,一边在反扣的粪篓顶上,垫上板子搞创作。他的《金光大道》《艳阳天》等许多作品,都是在这艰苦的环境中完成的。现在,昌乐县东村的广场上,还矗立着一尊浩然的铜像,展示他披着上衣,用马灯照亮,趴在反扣的粪篓上奋笔疾书的景象。
那时的紫穗槐,为了不占用耕种土地,似乎都种在河边地沿。我们村就种在村西小河两边,这样既能编筐作篓,还能起到防沙固土的作用。那时拉车推磨、牵牛牵驴,不用鞭子,都是用这种条子赶牲口。我们这些小孩子,总会利用中午别人睡午觉的时间,钻进紫穗槐林子里,偷偷割几根粗一点的紫穗槐条子,回家做弓箭用。把那有弹性的紫穗槐条截取一段,用小刀在两头割上挡头,拴上麻绳弓弦,一弯就成了一副弓。然后去找几根高粱穗子下面的高粱细秆,我们把一头插上磨细的钢钉,做成锋利的箭。利用弓和弦的共同弹力,箭就能射出很远去。找一棵树作靶子,箭箭都能命中。
一晃几十年过去了,今天偶然又见到这种植物。眼前的这一丛紫穗槐,显得有些孤独,也让我感到亲近中又有些许陌生。记得那时不都是一片一片生长吗?怎么这里就这一株?原来我也经常从这里路过,怎么就没发现呢?难道是今年才生长出来的不成?
我蹲在栈道边,打开手机小程序,拍照核实这株植物的真实身份。结果证实,它还真是紫穗槐。等它长大以后,结出的花穗子成紫色,收割时都是用镰刀从底部割断,留下一片簇拥在一起灰突突的木茬子。等到收割后,我们基本就不再去那里了,因为那些尖茬子,一不小心就能扎伤、划伤赤裸的脚,那时的我们个个都是赤脚大仙。但等到春暖花开的季节,这些木茬子上就会长出许许多多的嫩芽。你只要轻轻掰断它,脆脆的断面就会渗出一种红色的液体。把它点在眉心或两腮上,感觉自己就成了叱诧风云的哪吒。
紫穗槐,这种落叶丛生灌木,原产于美国东北部和东南部。它凭借其极强的适应性,能在多种恶劣环境中生存。20世纪初,紫穗槐引入我国东北,此后逐渐传播到全国各地。如今,它在我国广泛应用于生态治理领域,常被栽植于河岸、河堤、沙地、山坡及铁路沿线,发挥着护堤防沙、防风固沙的重要作用。它的叶子可作为绿肥和牲畜饲料,枝条可用于编织筐子,种子可榨油,根、茎、叶还具有药用价值。此外,紫穗槐的花期长,紫色花穗颇具观赏性,也可用于城市道路、高速公路和高铁沿线的景观美化。
也许在有的地方,紫穗槐还会大量存在。只是在我的世界里,它属于消失的物种。今天难得一见,让我格外兴奋,也让我想起了它兴盛时期的荣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