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文学观

(2025年06月20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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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耿春元

  
  我在《读书人生》一文中,提到过我的大哥(堂兄)。他是家族中最有学问的人。他在外地工作,每年只春节回家一次。村子里有一百多户耿姓人家,长辈很多,但是大哥总是先到一个叫生远的同辈人那里去拜年。
  生远孤身一人,贫穷如乞丐,住在村头一间草棚子里。他沉默寡言,他的过往我不知道,在我小时候只知道他是大家都瞧不起的一个人,甚至有的熊孩子向他草棚子里扔石子欺侮他。
  就是这么一个人,大哥每年过年回家总是毕恭毕敬地第一个到他草棚子里问寒问暖,说好长时间话。在我眼里,大哥是大人物,我很敬仰他,这事让我好奇,便问大哥为什么?
  大哥说:“你不懂,再过年回家告诉你。”
  大哥没有食言,再过年时大哥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脑门儿,说:“在这儿,是——思想!人无贵贱,只从这儿分高低!”
  大哥的这句话,让我牢记了一辈子——这难道不是识人智慧的最高根基?
  
  大哥告诉我:有条件上学,当大知识份子;没条件自学,也能成才。
  于是,阅读成了我终生的爱好。
  书籍对我有了天然的吸引力。
  我家里除了书房存有数千册书籍外,卧室里、床底下、孩子的车库里……几乎堆满了书籍。有朋友指着一面旧壁橱里摆放着的许多书问:“你都读过了吗?”我说都读过,因为那时月工资三十多元,有些书是每天省下一毛多菜钱买下的!
  我这一生几乎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到读书上了。读书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第一位的事情。2023年的一天,一位记者采访我关于读书的事情时,我婉拒了。我竟然认为我没有资格谈读书了。
  当读书读到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谈读书的时候,当读书读到知道自己多么无知的时候,那是摆脱了一些世俗的羁绊、身心变得轻松愉快的时候,也是对文学有了肤浅认识的时候。
  
  回到本文开头大哥提出的问题上来——思想的丰富,阅读能起很大的作用。
  阅读拓展了人生的宽度,这宽度是用思想填充的!
  文学是思想的产物,思想是文学的灵魂,文学具有了解自己、激励自己、丰富自己、完善自己的功能。
  爱与恨,善与恶,永远是文学表现的主题。
  这使我想起了鲁迅。鲁迅心中有大爱,大爱之人必有大恨。
  古人云:“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;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”鲁迅之将死:“我一个都不宽恕!”
  足见爱有多深,恨就有多深。
  我在《闲话贪官》一文中,提到过我家那位九十多岁的大伯母。她一生乐善好施,和睦乡里,在那个饥饿的年代,有一天她见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倒在了门前,她将家中仅剩下的一个煎饼递给了那小乞丐……
  那一刻,她脸上流露出的那慈祥、那欣慰,简直就是菩萨!
  那一刻,她脸上闪现的难道不是道德之光?
  福克纳在领诺贝尔奖时说:“说到底,文学的力量,就是道德的力量!”
  只有内心充满了对人间不幸的同情和怜悯,“把握住以天下苍生为念,我们就跟前辈的圣贤一起,站到了那条道上。”
  
  “志存高远的作家不会把写作当成一种功利性的东西”——当你把文学当成一种信仰的时候,当你真正感悟到文学精神真谛的时候,创作的那点功利性,便微不足道了,不可思议地消失了。
  人一旦失去了那点功利心,轻松愉悦的滋味便无与伦比——看淡名利、丢掉虚荣,那是生命获得的最大奖赏!
  创作如果是植根于爱的,把写作当成“安慰自己生命的最有效的手段”时,对于什么是文学的投机者,什么是文学的热爱者,便一目了然了。
  有人的文章只有理,没有情,写得海量,也是个写字匠;有人的文章情为重,理在情中,写得再少也是大家。
  其实,一般写作者有“功利”心是不可避免的,包括我自己——也是我终不成器的原因了。
  可惜,当我真正觉悟的时候,真正把文学当成一种信仰的时候,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