川流不息的生命之歌

(2025年08月22日) 来源:潍坊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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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◎郑武文

  生于乡野,在往昔交通不便之时,走出村庄仿若一场遥不可及的梦。第一次踏上“远方”的土地,便是抵达临朐。临朐与青州,恰似一对紧密相连的孪生兄弟,并无本质意义上的明晰分界。临朐八景之一的仰天山,如今已在青州境内;而青州南部石河一带,民俗风情与临朐如出一辙,恰如古人云:“青山看不厌,流水趣何长。”两地一衣带水,唇齿相依,诸多美好的词汇皆可用来描绘青州和临朐的亲密关系。然而,真正将这两地紧密串联在一起的,非弥河莫属。
  我,是在弥河温柔臂弯边长大的孩子。弥河,古称巨洋水、长沙水。“弥”与“巨”,皆有浩大之意,足见其为一条气势磅礴的大河。而“长沙水”之名,则暗示着弥河两岸往昔应是黄沙遍布。的确,当浩浩荡荡的弥河奔腾流过村头之际,两岸是绵延一公里的黄沙地带,为周边地区的房屋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。
  童年时光里,我曾无数次静静坐在弥河岸边,凝视着滚滚而去的清澈河水,心中也曾泛起疑问:这弥河究竟源自何方,又将流向何处?彼时,忙于低头耕作的父亲,难以精准回应我稚嫩却充满好奇的问题。我自己更是多次在梦中,沿着河水的方向苦苦寻觅,可在现实里,这一心愿却始终未能实现。时光匆匆,人生苦短,转眼间我已年过半百,依旧在生活的田野里辛勤耕耘。直至有幸跟随潍坊市的作家采风团,才终于得见那刻着“弥河溯源”的巨石,心中多年的夙愿,也终有了实现的契机。
  中华大地,锦绣如画,层峦叠翠间尽显山河壮丽。百万年前,地壳突发剧烈变动,西南隆起而东北下沉,巍峨的喜马拉雅山拔地而起,而泰沂山脉彼时还沉静于海底。又历经几十万年漫长岁月,泰沂山脉才缓缓浮出海面,横亘东方,傲然雄踞中华大地。山有五岳,泰山独尊;亦有五镇,沂山为首。沂山镇守九州之首,护佑齐鲁大地,装点中华锦绣山河。几十万年的海底沉寂,赋予了沂山的石头光滑润泽的质感,其与泰山一样有着硬实的构造,密度大且独具特质,正所谓“石敢当,镇得住”。
  弥河的源头不见沙子的踪迹,那些沙子都顺着湍急的河流奔赴大海而去。清澈的河水在跌宕起伏的岩石上欢快地跳跃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,似在呜咽低吟,又似在欢歌高唱,一路流淌,浸润着薰衣草的馥郁清香,伴随着芦苇的轻盈飘扬,倾听着小鸟的欢快啾鸣……转过十八弯,流经樱桃地,携带着苹果、梨子、西瓜、银瓜的甜蜜果香,最后裹挟着来自中国最大蔬菜基地的黄瓜、韭菜、茄子、芸豆等各种菜香,一路上与弥河湿地公园里游览的行人热情打着招呼,与绽放的花朵们互诉衷肠,坚定不移地奔赴大海那广阔无垠的怀抱。
  正如青州的母亲河南阳河最终汇入了弥河,还有几十条这样的河流纷纷汇入,才汇聚成了弥河的滔滔不息。然而,并非每一条投入弥河怀抱的河流都温顺乖巧,它们也会奔腾呼啸、肆意咆哮着涌入。让每一条奔赴而来的河流都变得温顺平和,这离不开万物之灵的劳动人民坚持不懈的努力与智慧。
  有一种热土,名为革命老区;有一种精神,称作沂蒙精神。红旗河,亦是弥河的一条支流,在临朐九山的群山中蜿蜒盘旋。这里两侧山体陡峭险峻,河谷狭窄幽深,天然的石崖加上汇集于此的河水,造就了常年淌水瀑洒山崖的绝美景观。然而,它却曾是一个让人头疼的“调皮孩子”。山洪暴发之时,它会无情地荡走山间的泥土和果树;一旦天旱,土地又会龟裂成坚硬板结的泥块。这块土地历经多灾多难,遭受了数千年的苦难。
  1973年,当地政府决心不再让这个“调皮捣蛋的坏小子”肆意妄为。即便面临资金匮乏、技术短缺的困境,也丝毫未能阻挡群众那战天斗地的革命精神熊熊燃烧。政府一声令下,召集全乡六千多名民工,大家自带干粮,日夜奋战两千多个日夜。如今,淌水崖水库被誉为“世界石砌连拱第一坝”,毅然矗立在壁高20米、常年淌水的一道天险石崖之上。从高空俯瞰,大坝宛如一条横空出世的巨龙,气势恢宏,威震四方。
  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”弥河,这条承载着历史与文化,见证着岁月变迁的河流,宛如一首激昂澎湃又细腻温婉的生命之歌,在齐鲁大地的怀抱里悠悠奏响。它流淌过的每一寸土地,都铭刻着故事;它润泽过的每一片生灵,都饱含着深情。愿我们都能如珍视生命般珍视这条伟大的河流,让它的美丽与传奇,在时光的长河里永不落幕,永远奔腾不息。